墨秋-

*前文：上章点我

*剧情和作者本人一样患上了拖延症（？？？

*下更完结（大概（？？？

王源觉得自己这是二十几年里工作热情的巅峰了。

 

其实这个事实并不复杂，但是拿到法庭上难度就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王源主修的并不是产权法，只好买书熬夜疯狂恶补法条。王俊凯把这个事情跟公司报备了一遍，意料之中的没有获得支持。大约是王大明星的操作有几分“离经叛道”，不出两个小时就传遍了这个巴掌大的小作坊。彼时他还在别的城市赶通告，被几个电话轮番教育下来饶是耐性再好的人也摆不出好脸色。

 

老肖这时候想装看不见也不行了，毕竟一个弄不好自己也要成为中年失业人口。他心有点累，感觉自己手上的这盏灯越发费油了。

 

然而王俊凯摆着一张熟人勿近生人滚蛋的脸，看见老肖挂了电话走过来就深吸一口气，准备将今天自己可能已经重复了五六遍的说辞再说上一遍。

 

中年男人苦大仇深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像一只皱了的茄子，看得王俊凯良心上有些过不去。然而良心上的过不去没设下任何心理障碍。他们等在片场外的夜风中，看镜头下某位女演员一条戏的第八次NG，焦躁的情绪基本上要溢出来淹没整个片场。

 

好在这深更半夜的偏僻外景地没有记者也没有狗仔，不然被拍了去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想象力丰富的文章。

 

“肖叔。”他说，“我不会放弃这个想法的。”

 

“我们公司的法务部门本身就是空壳一个，和我找律师处理不冲突吧？”

 

法律方面的事情他清楚自己肯定帮不上王源的忙，但至少不能让猪队友拖后腿。

 

老肖摸出烟盒来，又塞回了口袋里。对面的年轻人皱着眉头看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都挫不掉的锐气。

 

“你想过赢不了官司怎么办吗？”他说，“那时候需要公开道歉赔偿的人是你，得罪了对方大公司也不会放过你，本来立足之地就小，真不怕对方断了你的路？”

 

王俊凯想了想，接道：“明白了。到时候我公开律师函也只是以我个人名义，不会牵扯公司。”

 

……你明白了啥啊？！

 

不过这也说不上误会，公司对于这件事情这么紧张的确是存了这些心思，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倒霉了都不好过。

 

老肖深叹一口气，问他：“在这上面争个高低真的有用吗？网上这种事情三天两头闹一出，哪有真能解决的？碰上这种事的又不止你一个，那么多人个个都像你这么大惊小怪那不是乱套了吗？何况你看最后别人赚得那么多，也是一种本事。这么大人了，你也好好想一想，不要给人添事倒是真的。”

 

空气静默了下来，王俊凯抿着嘴唇没有接茬。可能实在是疲于争论，他挥了挥手，去找场记确认工作了。中年男人在原地踱了半晌，终于切实地体验到了这个人的倔脾气。如果这时候光线再亮一些，抑或是他的观察力再敏锐一些，就能发现，年轻人在口袋里用力捏紧了拳头，似乎有些发抖。

 

王俊凯倒没指望助理能够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的话，里面有年上者独有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习惯了就好了，大家都在这样的潜规则之下运作，那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怎么会是错的呢？这不是你的问题吗？

 

他自以为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未曾想过在他人眼里自己竟然还是一个浑身是刺的毛头小子，冲动幼稚又可笑。

 

那些人的神情里混杂着理解和嘲讽，详细描述起来，大约就是“你还太年轻，不知世事险恶，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现在夜早就深了，而工作场地的几分喧嚣全融进了沉寂的背景音里。王俊凯叹了口气，心想换成几年前的自己，听见这番话恐怕是要跳脚。时至今日虽然依旧会有血液冲进头顶，但好歹维持住了面上的风平浪静。

 

所以他不想再和老肖继续多说什么，也无心消解误会，只是觉得有点累。收工之后他回了宾馆，天已经蒙蒙亮了。周围还稀稀落落守着几个蹲点的粉丝，不甚清醒地打着呵欠，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此情此景有那么点熟悉，比如多年以前在开完FM的那晚等着他回家的王源。

 

可是现在连回去见他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遭受的责难感到委屈和愤怒。今天的行程只允许他现在简单地休息上两三个小时，然后奔赴下一场通告。

 

王源的手机在逐渐亮起来的晨光里叮咚一响，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安静地躺在屏幕上——

 

“我们是错了吗？”

 

——这是怎么了？刚刚清醒的王律师吓得心里一紧，赶紧拨了电话过去。

 

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王源几乎都以为对方不会接电话了。在他准备挂掉的前一秒，电波将恋人裹挟着疲惫的声音送到耳旁。

 

“王源。”

 

这是说正事专用语气。王源不禁在床板上坐直了身体，嗓子里还带着刚起床时的哑，选了安抚些的语气：“怎么了？”

 

这句话简直给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开了闸。王俊凯一边和王源讲了那些横亘在面前的阻碍，一边模模糊糊地在心里觉得，自己大概的确还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不然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这点难过呢？

 

王源安安静静听了半晌，待话筒那边总算喘了口气，趁机道：“律师函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你说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指哪打哪！”

 

对方总算匆匆忙忙笑了一下，将情绪收敛了七七八八，开始询问王律师具体事项。其实冷静下来王俊凯也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毕竟这么多年了，大风大浪见过，更难听的话也听过。但是王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结束了一段长途跋涉的旅行，终于到家了。

 

挂掉电话之后王俊凯松了口气，被疲劳感一下子淹没了。奈何休息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他只能进卫生间向脸上扑了些冷水，试图刺激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

 

其实老肖有些话说得没错，事到如今他也是赌上了前途。以徐璐的手腕和老东家的背景资源——王俊凯苦笑着咧了咧嘴巴——赢面可能还真的不是特别大。但是怎么办呢，他和王源之间一点一滴攒起来的事情，王俊凯一点都不想拱手让人。

 

老肖已经打了电话来提醒出发，王俊凯擦干净脸上的水，重新打点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气，匆匆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出门去了。

 

相隔几百公里，王源收拾好文件和电脑，准备去见客户。关掉了壁灯的房间里一下子阴沉沉地暗下来，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回身拿了把伞，收进包里。

 

要下大雨了……他想，也该到了一场雨一场热的时候了。要是在夏天来之前能出去旅游就好了，不仅仅是王俊凯，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下了。总不能让自己的人生一直这么容量超载下去吧？王律师最后确认好一遍随身物品，出门赶公交了。

 

律师函在微博公开的那天王俊凯发完微博就迅速地关了手机。老肖咬着根烟，看到旁边那个年轻人摁灭手机屏幕的时候露出了几分恶作剧时的笑容，无奈地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了看，活活把将自己手机卡抽出来掰断的念头压了下去。

 

王大明星敢，他可不敢。

 

不过事到如今拦也拦不住了，只好相信自己带的这个熊孩子运气足够不错了。

 

“哪天开庭？”

 

王俊凯有点诧异地看了助理一眼，报了一个日期。而对方的手机这时候已经疯狂地响起来，两个人坐在保姆车里，老肖干脆将手机开了扩音，一把揪住想扭头开溜的王俊凯：“你闯完祸想跑了？甩我一个挨骂？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坐下！”

 

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除非找个时光机谁也收不回来。王俊凯不能抽烟，只好叼了根棒棒糖，就着话筒里传出来不甚清晰地训斥声吃得津津有味。好似很久以前，王源被班上教语文的老头子赶出去罚站，而源少老实了五分钟扭头就跑，溜去操场上打篮球。

 

突然有点理解那个时候王源的心情了。

 

偶尔在旁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里恣意任性是挺有意思的。

 

王大明星撸了撸刘海，觉得自己最近想起王源的频率实在是有点高。可能的确是好一阵没见过面了吧。

 

等过一阵开庭……他在心里盘算，那时候说不定可以匀出时间回去。不管结果好不好，曝光率那是一时半会下不去，大概还可以讨几天假期，虽然不可能出去到处玩儿，但是两个人一起腻在家里也好——至少比现在好。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切掉了。肖叔一脸无语地发动车子，赶向下一个通告地点。

 

“你还是当心点吧。”

 

“什么？”

 

“官司赢不了，你恐怕真的就得——”

 

“开了我吗？”王俊凯把手机夹起来，在指间转动，“开除这回事嘛，一回生二回熟啊。”

 

他笑起来，习惯性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但那可是我自己的东西，谁都不能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