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

*前文：上章点我

*那么至此上半部分就完结啦 还有一点不上不下的情节放番外叭

*那什么……我能不能申请寒假再写下半？（你滚

少年趴在桌子上，苦恼的看着一道英语单选。

 

十一月的天黑的很早，窗外传来稀里哗啦的雨声，隔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都能感觉到寒气顺着毛孔渗进皮肤。教室里本来应该有不少留校自习的同学，但是出于恶劣的天气所剩无几。最后一个女生拉上书包拉链离开的时候王源自暴自弃地在题号前划了个大写的A，翻过去对了对参考答案，又丧气的撇起嘴巴。

 

高三的压力没他想的那么夸张，不过也许是他自己的潜意识里太丧心病狂。然而真正有目标有追求的人还是要拼命的……比如我们这位正在搞跨国恋的王同学。对面教室有一道手电的光柱晃过来，他知道看门的老大爷来赶人清场了，于是飞快的收拾好自己的卷子揣进包里，锁上教室的门。

 

他默默在教室门前站了一会儿，视线扫过隔壁教室已经落上的锁又掀开，然后默不作声的钻进了雨里——倒不是他想耍非主流，奈何是真没带伞。

 

过几天他的生日就要来了，源少的十八岁生日在沉闷的要死的高三生活里好像又是可以狂欢的理由，毕竟后面黑板的倒计时还没有进入百天，大概总还能找点借口在被逼死之前浪上一把。然而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挫败了，下午班会课的时候班主任很委婉的提醒道，你们得一模了，不要老想着搞事情。那个谁和那个谁，对，还有王源，这次进不了年级前一百老娘扒你们一层皮。

 

源少就觉得自己很委屈，你喊我现在把人品用完了高考怎么办？到时候考的全不会蒙的全不对我上哪儿哭去啊？

 

可是事到如今他自己把那点无法无天捡起来倒是不难，然而总不能拖着别人一起倒霉。再怎么不学习的最近高三都所收敛，不然就是被学校劝退的结果。

 

源少看着面前卷子上印了两三行的定语从句，惆怅地咬着嘴里的水果糖。

 

生日前一天他收到了王俊凯漂洋过海寄来的礼物，一直挨到了放学都人走光了才打开。硬纸壳箱里打开居然又是个轻飘飘的包裹，还没拆的那种。王源满脑子问号的把里头那个盒子拎出来，看到它压着一张折了四折的信纸。

 

王源：“…………”

 

研究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王俊凯是买了东西，寄到了自己那里，然后写了信又给他一并寄过来。王源哭笑不得：付两份邮费很好很开心是不是？那好歹把头一次的外包装扔了啊？

 

他保持着包裹套包裹的形态糊掉地址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哈哈哈，顺便告诉王俊凯自己收到了礼物，并且咨询了一下当事人支付两份邮费的心理状态。结果遭到了对方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反问：搞到现在你还没打开？

 

王源啧了一声，即使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也别扭的压住了自己溢到眼角眉梢的笑意——总不能笑得像个思春的傻姑娘吧？人设崩了可还怎么混。

 

手边的手机又响了一声，王源不用看都知道是王俊凯在催了。于是他扯开塑胶袋，里面居然是一副白色的耳机，是他想要了很久的那一款。王源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把耳机塞回盒子里，又拿起那两个包裹的袋子使劲儿抖了抖，这才确认除了那封信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天黑了之后风还是很大，带起尖锐的哨音，这导致现在没几个人的教学楼有点鬼片的氛围。王源缩了缩脖子，简单的跟王俊凯交代了一句回家再说，就抓起围巾冲进了寒风里。

 

……怎么说呢，好像有点遗憾似的。他皱皱眉头，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王俊凯又不是主动要分开的，而且再等等，再等等不就好了吗——

 

整栋教学楼的最后一盏灯在他身后灭掉，王源揉揉眼睛抬起头，只有对面的办公楼还有房间三三两两的亮着。他想自己大概该高兴一点，王俊凯可不是希望自己收到东西就莫名其妙的被想念堵得喘不过气的。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绕过一圈，强行地把“离见面还有九个月”变成“离见面只有九个月”。

 

堪堪一年之前那个人还在自己身边，绞尽脑汁的想给自己一个生日惊喜。那是第一个，然而万万没想到，差点就成了最后一个。

 

至于那位罪魁祸首，王源想起来仍旧想冷笑——学校的那个地方并没有监控，她以为报一个假名就可以扰得警察不知所措，把调查重点放到校外。虽然的确让警方头疼了好长时间，却没想到从农药的购买源头漏了线索。

 

要不是那个傻逼现在王俊凯还该在这里，不过也许在更大的城市准备艺考。但至少不会变成这个有家归不得的局面，连想念都要隔山跨海地穿过日界线，好像微妙的变成了平行世界。而到手上的也就不会只有一副冷冰冰的耳机，也许还该有一个温热的拥抱和亲吻。

 

他骑着车在晚归的车流里穿梭，把那些热切的归意全都甩在了身后。

 

那边王俊凯足足打了半小时游戏才接到王源的视频邀请，他把鼠标一丢，就地一翻抓着手机滚到床上。镜头里映出破破烂烂的一大堆卷子和草稿纸，片刻之后才被挪开，露出恋人乱糟糟软乎乎的头发来。

 

“源儿生日快乐哈，”王俊凯把手机靠在床头上“礼物还满意吗？”

 

“啊你等等……”少年伸手从地上拽起书包，掏出那个盒子，望着那个大气的logo啧啧感叹“你说你怎么这么有钱啊？”

 

王俊凯就懂了，这是很满意的意思。

 

“你知道贵就好好养，争取当个传家宝。”他探身从桌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又在摄像头跟前缓缓摊开——

 

“其实本来应该给你这个，”他说“不过想想戒指还是要亲自交给你比较好。”

 

王俊凯看到镜头里的人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眼睛特别亮：“行啊，明年这时候就能补给我了，唔，记得连着利息一起给。”

 

然而结束了这次通话之后，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完整的时间再视频了。大概因为学校上一模预估的重本率往下跌了那么一个百分点，气的老校长险些心肌梗塞的缘故，王源这一届的高三简直是掐紧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除夕夜都被毫不留情的用来补课，寒假更是少的只有可怜的三天——偏偏老师们看起来挺干劲十足的，大概是因为三倍的加班费，和未来几个月里根据班级排名和升学率而定的奖金。

 

其实对王源来说还行，比在家里待着自在。一对母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视对方为空气，交流更是几乎为零，真是尴尬的不行。对他来说他只是一心想摆脱这一切，所有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未来什么的再说，总之先逃出这个家，怎么样都算赢了一大半了。

 

这直接导致后来高考填志愿之前王俊凯直接跟他吵了一架，他说王源你必须填国内的学校保个底，这边八月份才发offer，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没学上可怎么办？过去一年这么辛苦都要白费了？

 

最后王源被他唠叨的不耐烦，把自己的准考证号什么的个人信息统统发给王俊凯，十分干脆地当了一个甩手掌柜。

 

王源的分数不错，即使走不了在国内也可以有个好学校。他翻着网上扫描版本的招生手册，挑了几个学校和专业。在正式提交之前他想想还是截了个图发给王源，问有没有要改的地方，对方压根看都没看，直接大手一挥：全听我们俊俊指挥！

 

王俊凯：“……”

 

好家伙，我给你填家里蹲你也上？

 

他给远在大洋彼岸的王源翻了个白眼，决定一个星期都不要和他说话了。

 

王源收到国内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家里人都挺高兴，专程请客庆祝了一番。可是主角并不那么开心，别人问起也就淡淡的笑笑，直到看到有些等着看笑话的三姑六婆铁青的脸才好点儿。他被母亲故作亲热的挽着手臂，直挺挺的僵在那里。也不能甩，谁的面子不给可是把自己养大的外公外婆的面子是要给的。于是一顿饭的功夫，源少悲惨地僵成了一条人棍，稍微一活动关节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是随着八月的临近他也愈发躁动不安起来，每天就等着小区的门卫的短信，简直盼得快要不能自理。

 

短信终于发来的那天很热，连蝉声都显得无精打采。可是他翻身下床就往外跑，架势猛地把在客厅拖地的母亲吓了一跳。十分钟之后他又冲了回来，手里举着一个牛皮信封，上面印着校徽和庄重的花体。

 

源妈当然也看到了，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但还是开口问：“通知书？”

 

王源没理她，径自往房间里走，可是背后传来的下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不许去。”

 

你不许？王源险些给气的笑出声：“你的不许算什么？”

 

女人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抱着胳膊，淡淡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外婆得癌症了？”

 

少年猛地转过头，力气大的差点拧断自己的脖子：“你就为了这……诅咒自己妈？骗谁呢你？我从来没——”

 

“你是不知道，”她十分镇定的接话“两个月之前查出来的，你外婆怕影响你考试不让我说。”

 

有那么一瞬间王源想说可是我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压了下去，因为委实让人感觉有点没良心。

 

可是他想起升学宴上见到的老人家，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可总还是……好难相信。

 

女人挑眉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不信的话你今天就和我去医院。不然你以为我天天早出晚归都在忙什么？”

 

“还有多久？”最后王源终于妥协似的问。

 

“……半年，最多半年。”

 

“你那么小的时候丢下你是我不对，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你多孝顺我喊我一声妈，可是你外婆外公把你拉扯大的那么多年——你忍心现在一走了之？”

 

王源轻飘飘的看她一眼，道：“你现在给我打感情牌没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去不去都是我的决定，再不济也是外婆的，并不是你的。”

 

房间门砰得一声被阖上，力度里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

 

其实她没看到，王源的手在发抖，真正收到一纸offer的喜悦一点都没有剩下。好消息和坏消息一起来，像轰然坠落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这简直就是“我和你妈都掉到河里你先救哪一个”的神经病选择，还不是只是一个玩笑或者和恋人吵一架就能解决的——这几乎就是绑匪举着刀架在两位人质的脖子上，逼问他选谁。

 

他深呼吸两口勉强平静下来，发微信问王俊凯：我来不了怎么办？

对面好久没动静，大概还在睡觉。王源趴在床上快要睡着，直到等到天快黑了手机才大发慈悲的响了一声。对方回复地很冷静：offer这时候应该还没发完吧？你再等等啊。

 

可是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空调嗡嗡的响着，和外面有一声没一声的蝉声混在一起，一整个了无生趣。一会儿视频邀请的提示音响起来，王源没理，任它响了好几分钟挂掉。然后它又锲而不舍的响了，王源皱皱眉头，一把拽过手机关了机。

 

不委屈吗？能不委屈吗？这么长时间就这点盼头，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斩妖除魔的等到了曙光，然后告诉你，喔不好意思咱们这曙光是人造的，现在得关灯了啊。啪一声轻描淡写的，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当然在乎家人啊，源少在外面怼天怼地，可是回去的时候依旧被老人家提着耳朵训来训去，崩塌的少爷人设堆得比山还高——可是他从来不抱怨，只是笑的天真无邪当那个被宠坏了懒得干家务的臭小子。是在享受的吧？

 

废话当然是享受了，他自己回答。他们可是他唯一仅有的亲人啊。

 

王源脑袋里一片混乱的躺了一会儿，突然一跃而起。找出王俊凯那天包裹上留下的地址抄在纸上塞进口袋，然后订了明天半夜起飞去LA的航班。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疯的很彻底。

 

——他想现在就去拿王俊凯手上的那枚戒指，然后告诉他，我早就是你的了，跑不掉。

 

然后他跟母亲简单的报备了一下行踪，末了加了一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源妈显然被这个决定吓得不轻，一叠声问了几遍怎么回事，最后以被儿子一句“去见男朋友”气得哑口无言而告终。

 

王源不知道这时候王俊凯提心吊胆的一遍遍打他的电话，可是始终关着机。他一开始看到王源说来不了的时候刚醒，下意识就觉得他是在担心offer的问题。可是过了好长时间都没回复，微信发了两个视频邀请也都没搭理，王俊凯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概是大条了。

 

然而他隔着十万八千里，只能干着急。

 

心惊肉跳到第三天傍晚，王源的手机依旧是关着的。王俊凯一边试图打第一百二十七通电话一边起身去开门，下一秒就被人拉进了怀里。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迅速让他放松了警惕，抓紧了他身上还带着午后暑气的薄外套。

 

“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