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

*前文：上章点我

王俊凯坐在VIP候机室里，默不作声的低头玩手机。

 

新上任的经纪人坐在他边上，吃一根菠萝味的棒棒糖。

 

还有半个小时，他就要登上巨大的客机，跟自己熟悉的一切说再见。其实这个感觉很不好，他自觉有点像等着警察来提人然后奔赴刑场的死囚，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可是偏偏不能很表现的很焦躁，不然他新来的经纪人就要惶恐半天。

 

一个星期之前他毫无防备的喝下了被塞进手里的矿泉水，然后差点就送了命。刚睁开眼睛他守在床边的亲妈就搂着他的脖子开始嚎啕大哭，于是他只能哭笑不得的一边拍着母亲的背安慰这不是没事了么，一边四处张望希望有个人来告诉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东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一望就看到了不远不近靠在门框边的少年，头上还扣着他那顶帽子。四目相对的时候王俊凯看见对方眼底掩饰不住的疲惫，然而下一秒王源就被徐璐提溜开了，再也没出现。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给他换点滴，一边平静的告诉他你这是有机磷农药中毒，这么大人了不要别人给你什么就吃好么？

 

他想了想那位什么曼同学说“我很喜欢听你唱歌噢”的时候显得挺真诚的脸，决定闭上嘴免得把这件事变得更蠢。

 

徐璐推门进来，手上抓着一摞材料和病历，身后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姑娘，齐刘海，扎了把马尾，眼睛挺大，看上去就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王俊凯懵逼了一下，想起来这应该是自己新的经纪人——他在心底厌烦的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喜欢和她相处。

 

“怎么回事，说吧。”徐璐抱着手臂“快点儿，一会我要去机场接姜睿了。”

 

王俊凯老老实实的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去瞄徐璐的脸色。谁知道前任经纪人破天荒的没跟他发火，只是告诉他公司负责出面和警察接洽，临走的时候匆匆拍了拍他的脑袋。

 

……嘿怎么最近一个二个都喜欢摸我脑袋？？

 

王大明星忿忿不平地伸手抚平脑袋上翘起来的毛。

 

母亲说要回家给他煨碗汤，于是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夏依依一个人。姑娘有点无所适从的四下望望，从床头柜上拈了一个苹果给他削了起来。

 

王源还是不在，让他无端端有点焦躁。

 

“嗯……给你。”夏依依把削好的苹果用水果刀切成小块，戳上牙签递到他面前。王俊凯接过来，道了谢，觉得这个氛围让他从脚尖到头顶都是尴尬的。女孩子咬着嘴唇，好像有几分欲言又止，在拼命积攒勇气。

 

“你要说什么？”王俊凯问她。比起来他更加习惯徐璐那样果决干脆的行事风格，这个有些忸怩的姑娘总是好似在挑战他的耐心。

 

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他警惕的想，我该不该告诉她我有男朋友了？

 

“上面说，一个星期以后让你去美国。”

 

“嗯。”王俊凯头也不抬的吃苹果，感觉自己放下了心“什么时候回来？都要期末考了还让我去干嘛……”

 

“不是这样……”女孩子说得艰难又愧疚，似乎是自己定下了这个残忍的决定“他们的意思……可能近一两年都不会让你回来了。”

 

王俊凯默不作声的低头盯着摆在自己膝盖上的玻璃碗，过了好一会才把这话消化了。

 

“他们要我和你一起。”她接着说“名义上是出国修养，不知道后续怎么样。”

 

鬼知道后果怎么样，反正不太会好了。他想过公司可能会放弃他，只是没想过这么干脆和彻底，甚至最后还想借着他赚一把好名声。

 

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半晌才木然的问夏依依：“你之前有在走廊上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吗？”

 

“嗯。但是后来被徐姐叫走了。”

 

王俊凯点点头，机械般的戳了好几下碗底才意识到苹果已经没有了。该怎么和王源说？他突然觉得累的要命，就抬起那只没有被戳着点滴的手揉眼睛，直到把干涩的眼眶揉的发红了才罢休。

 

夏依依看着这个没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子倦倦的阖上眼睛躺下去，大概是不准备搭理自己了。她叹了口气，悄声无息的收走了玻璃碗，关上了病房的门。

 

其实王俊凯发愁的对象并没有走远。他今天毅然决然的翘了课，让自己长在了医院的走廊里——尽管他没法光明正大的走进病房。王俊凯的妈妈拎着保温桶匆匆回来的时候，看着这孩子还窝在椅子上，蜷在一起好像是睡着了。她不认得王源，但认得王源头上那顶棒球帽。这是她儿子第一次从粉丝那里收到的礼物，宝贝的不行，拿回家里还炫耀了好久，说是特别罕见的定制限量版。

 

这孩子在这里守了一宿，她也看到了。

 

朋友……？这么好的朋友，小凯能从来没提过？

 

女性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径直提着汤进了儿子的病房。

 

王源在椅子上睡得很不舒服，人声鼎沸的现实和光怪陆离的梦境搅在一起让人格外不安宁。但总算眯了那么一小会，缓过了些精神。他刚刚抬起折的酸痛的颈椎，看见一个妇人坐在身边，冲自己点了点头。

 

就算没有头天晚上的铺垫他也知道这肯定是王俊凯的母亲，连眼尾上挑的微妙弧度都一模一样。

 

“你和小凯什么关系？”她一开口王源就明白了王俊凯那个出类拔萃的耿直遗传自谁，也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和自己这种毛头小子绕弯，态度介于亲切的八卦老婆婆和咄咄逼人的小报记者之间。

 

他飞快的考虑了一下王俊凯已经招供的可能性，然后清了清干涩沙哑的喉咙：“我们是很好的好同学——”

 

妇人还是平静的盯着他，明显是不信。王源在心里斟酌着词句，可是没过一会儿就被打断了：“你在说谎。”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容的，然而王源就是感到对方在激怒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动怒就输了。于是他露出一个在普通长辈那里非常有欺骗性的笑容：“阿姨您——”

 

其实王源很容易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能轻而易举的把身边大部分人哄得开开心心，除非他不想。可是在这里不行，他看着那双好像和王俊凯分毫不差的眼睛，几乎乱了所有阵脚。

 

大概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有那么恣意的无所畏惧。

 

“就是我想的那样，是吧？”妇人冷笑一声“我当时同意让小凯当一个明星，可不是让他出来学坏的。”

 

她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友善的伪装。

 

其实她眼睛一点都不像王俊凯，王源后知后觉的想，反而冷静下来。她同样形状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中年妇女特有的精明和刻薄，一点也不像某个人一眼能望到底的模样。

 

“你说你把他害成了这样，怎么还有脸在这儿坐着？”

 

他小心翼翼藏了一晚上的恐慌就这么被直愣愣的戳进了心脏。

 

王源有点木然地想，我不在这坐着，难道应该去以死谢罪？但好像她说的也没错，这瓶差点让王俊凯送了命的水，一定和那天晚上被拍下的视频有关。

 

“你要真的心里有小凯，想为他好，就放过他吧。”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逼得他在国内待不下去了？”

 

少年刷的抬起头，被训到现在头一次开了腔：“什么？”

 

“他们公司准备把他丢去美国——我儿子还没跟你说？”女人抱着手臂，双手的指甲都深深地掐进自己的皮肤里。看得出来她现在情绪濒临失控边缘，可是被自己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不说前途，命差点都没了。”女人尖利而短促的笑了一声“你用什么赔他？你赔得起么？我也不指望你能怎么样，就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儿子了——算我求你，好么？”

 

这句话说完之后走廊里安静了几秒，而后病房的门被砰一声用力推开。

 

裹在病号服里的少年抓着点滴架站在门口，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脸色白的吓人。

 

“妈，你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