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

*前文：上章点我

于是棚拍王源就颠颠的跟去了。

 

想来也是十分奇妙，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些年，除了早年那场FM，他竟然从来没有涉足过王俊凯的工作领域。正儿八经念书的时候没有多少时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差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真是多舛的不可理喻。

 

好在这次出师顺利，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把他专业的镜头感打磨殆尽。拍了一套衣服之后杂志方满意的嘴都合不拢，立刻表示准备手续三天之后就可以签合同。王源抱着胳膊，从摄影师电脑屏幕里导出的图像看王俊凯，大概镜头就是某种开关，总能让这人在举手投足里擦出一点荷尔蒙的味道来——王源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自己是欲罢不能的很。

 

镜头外面，王俊凯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轻声询问摄影师视线应该落在哪一点，配合衣服的不羁气场冒出来，又好像很久以前舞台上那只直击人心的小豹子。第二套衣服拍完王俊凯暂时去了服装间，摄影小哥翻检着相机里的照片，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嘿，你是Karry的朋友？”他眨着温和的黑眼睛“要不要一起拍一套？”

 

“什么？”王源瞪大了眼睛，指指自己“我？”

 

“当然。”

 

“不不不。”他就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可一点都不想火。”

 

对方耸耸肩，刚准备接话，王俊凯正好换好了衣服出来，随口问：“什么？”

 

“没事儿。”王源摇摇头，截断了话题“你快拍吧。”

 

工作很快结束，准备离开的时候王俊凯端端正正和摄影师打了招呼。结果对方猛然提起了意想不到的话题：“你是不是在KING唱歌的——”

 

“？？？”王俊凯一脑袋问号，这个句式好像有点熟悉，很久以前将红未红的时候听过很多次，基本上就是他调头跑路的信号之一。但是他怔愣的时间就被对方当成了默认，亦或是某些微妙情绪还没有来得及被收进眉眼里，就让人撞了个正着。

 

“我之前去那里工作，见过你的照片，本来还有点犹豫，没想到真是。”他说，“就在照片墙最右边，用绿色相框装着呢。”

 

说到这里王俊凯就消了多余的疑虑。他的确记得老板有天说起过有杂志在白天打烊的时候过来拍照，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都能遇见熟人。

 

“老板说你唱歌很棒，”摄影师笑着眨眨眼睛“那就祝我们今后合作顺利，Karry先生。”

 

他们道了别，从摄影棚出来。王俊凯被满头的发胶逼得快要无法呼吸，急吼吼的催着要回家去洗头发。可是王源一点都不，非要慢慢走回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最后王俊凯还是拗不过，也是有些贪图难得独处的安宁时光，终于对心脏妥协。

 

阳光又好又暖和，王源停下来掏钱在路边买了两个热狗，把挤了沙拉酱的那个递给王俊凯。

 

“今天没事了？这么有时间？”

 

“姑且——唉呀你别扫兴，”王源顿时皱起脸“也就……还有份报告要写。”

 

广场边上有个露天咖啡店，两个人就在白色的大阳伞里坐下来，吓跑了几只在椅间窜来窜去找面包屑的肥鸽子。

 

王源戳着杯口的冰淇淋百无聊赖，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紧事：“杂志的合同，打算签多久？”

 

被问话的人正懒洋洋趴在桌上，垂着手逗一只比熊。几分钟之前王俊凯刚刚用热狗肠收买了它，这会儿正爱不释手的把狗爪子在手里捏来捏去。

 

“一年吧。”他眯着眼睛“等这边都结束了，我想回国。”

 

“回国发展？”

 

“对，也是最近才这么想——”王俊凯赶快补充“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噢。”王源叼着吸管想了想，“原因？”

 

其实也就那些，无非基础或者人脉，还有——

 

“因为我丢掉的东西在那里，我要去拿回来。”

 

场面顿了几秒，好像应该配上某种恢弘雄壮振奋人心的BGM。然后王俊凯一脸紧张的摸摸鼻子：“这么说是不是够帅了？”

 

王源：“………………”

 

“那再之后呢？”

 

“以后？”王俊凯的下巴抵着沁凉的桌面，“之前不是说想去冰岛吗，就攒点钱，老了以后去那里钓鱼好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笑起来：“哎你知道冰岛币上面印着KR吗？不正好是我们英文名的缩写嘛，看看，这都是命。”

 

“……王俊凯。”王源目不忍视的扶着额头。

 

“哎？”

 

“你是十八岁的女高中生么？还搞宿命论？你对不对得起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这么些年对你辛辛苦苦的教导啊？”

 

王源又低头喝了口咖啡，道：“不过我觉得去冰岛钓鱼这个想法不错。”

 

“主要是。”

 

王俊凯清清喉咙。

 

“在那里我们能结婚。”

 

“我知道一纸婚书对我们意义不大，但是——”

 

“嗯，我知道。”

 

杏眼里笑意盈盈，拢着一束将醒的光。

 

可是王俊凯带了几分欲言又止闪动目光，最后还是问：“但这全是我的安排……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要是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不会说吗，”王源皱皱眉头“瞎想什么呢。反正……我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王俊凯叹口气。他知道王源家里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去劝的，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谁都不能指手画脚。何况他自己也是没有好到哪去——事到如今母亲依旧拒绝和他有什么深入的交谈，对他嘘寒问暖甚至偷偷打些钱给他的都是身体不大好的父亲。王俊凯不知道自己父亲在这其中知道多少，或许也是无心计较，只希望自己儿子健康快乐过得好。

 

然而眼下的还有不少事情好忙，他们又一头扎进喘不过气的生活里。好在家里多了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让两个年轻人多少有了喘口气的空间。

 

王源的课程也快结束，剩下的就是考试论文和申请实习。

 

为了论文资料王源就险些两天没合眼，还是王俊凯强行把他摁回家睡到床上，但也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又隔了几天他终于写完了初稿，就约他的铁处女导师在图书馆大厅见面，准备把稿子给她过目。

 

圈圈改改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王源道过谢把这沓打印纸塞进单肩包里，听见对面的女人说：“你现在找到实习了么？”

 

“没有，我准备——”

 

她飞快地从皮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来我们家族的律所。”

 

“I’m sorry…?”王源以为自己没听懂，因为这委实不是商量的语气。但是碍于导师的面子最终什么都没说，将合同认真翻检了一遍，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妈，招义务工呢？工资也太低了吧？

 

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导师精致的妆容，斟酌着措辞道：“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

 

贴了细碎水钻的指甲轻轻敲着桌面，她弯起唇角，好似在嘲笑年轻人的不懂事。

 

“你要知道，Roy，我作为你的导师，是有权不在你的毕业论文上签字的。”女人的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抚慰自己少不更事的毛躁学生“你有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时候我在学校，你可以到A区302来找我。”

 

说罢她站起来，徒留王源一个人听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远。

 

他呆坐了一会，脑子还有些懵，双手握紧又松开，浑浑噩噩往图书馆外面走，一眼看见李静大小姐在墙边站着，看自己出来就向这边走来……顿时觉得头更大了。

 

“她也问你了？”

 

王源知道她在问什么，心累的也懒得多说话，就点了点头。

 

“建议你别反抗，”女孩子垂着眼睛语气十分漠然“这份合同只针对我们留学生，根本没有余地。”

 

“你也知道，律所是她家里的，而且十分有名。没人能够帮我们，只能自己熬过实习这三个月。否则论文不过延毕，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王源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后果严重，这样有条理和冷静，简直不像李静这样的人会说的。

 

他看看女孩子的脸，从到位的妆容里找不出什么破绽，只能从她眼底干涩的红血丝里抓出一丝线索，想来接受的过程也不是那么愉快。

 

啊，这操蛋的人生。

 

王源翻着白眼想。